中國遺傳藥理學之父周宏灝:
立志要如山,只有如山,才能堅定不移;行道要如水,只有如水,才能迂回曲折,才能在山窮水盡疑無路時,奮力到達柳暗花明的那一村。
——周宏灝周宏灝,生于 1939年5月29日,湖南長沙人,遺傳藥理學、臨床藥理學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自上世紀80年代起,周宏灝教授率先圍繞藥物反應種族差異、個體差異及其遺傳機制進行了系統(tǒng)、深入的研究。1986-1991年,他在美國范得比爾特(Vanderbilt)大學以藥物代謝動力學、藥物效應動力學模型和方法科學地證實了藥物反應的種族差異,進而從藥物代謝酶和受體基因多態(tài)性深入闡明了藥物反應種族差異的遺傳本質和分子機制,在國際同行中引起了強烈反響。他的研究論文因此而獲得了美國Henry Christian獎,被譽為開創(chuàng)性的里程碑工作。1991年回國后,他繼續(xù)深化這一研究,連續(xù)獲得兩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和三項美國醫(yī)學基金項目,創(chuàng)建了我國迄今唯一的遺傳藥理學研究所,編寫了4部《遺傳藥理學》中、英文專著和研究生教材,在國內首次為研究生開設了遺傳藥理學課程,成為我國遺傳藥理學的開拓者和學科帶頭人、博士生導師。2005年,周宏灝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F任中南大學臨床藥理研究所所長、中南大學湘雅醫(yī)學檢驗所所長、中南大學藥理學國家重點學科首席教授。
夢想從小時起航可能我們每個人小時候都會有一個夢想醫(yī)|學教育網搜集整理,有的人想當老師,耕耘講壇,傳授學業(yè);有的人想當警察,捕抓壞人,圓自己的英雄夢;有的人想當一名歌唱家,登上舞臺,獲得別人的鮮花和掌聲……兒時的周宏灝也不例外,他也有著自己的教師夢。
周宏灝從小就是個很調皮的人,他不喜歡墨守成規(guī),總想著能想點新問題。周宏灝的父親周磊村是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湖南一所著名高級藝術學校的校長,從事藝術教育幾十年。祖父是那個時代湖南大學的教授,母親在和父親結婚前也教小學,兩位哥哥先后在中學和大學任教,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教育世家。在這樣的環(huán)境影響下,周宏灝從小就喜歡教師這個行業(yè)。還在讀小學時周宏灝就會拿著粉筆在家里畫啊畫,有模有樣地給其他玩伴們教書上課。那時的周宏灝心里,充滿了對老師的崇拜和敬仰,而他為自己設想的人生,也跟老師這個職業(yè)緊緊地聯系在一起。
在讀書時,腦子靈活的周宏灝成績就一直不錯,尤其數理更是他的強項。初中時有一次物理考試,老師一反常規(guī),題目全部要用書本理論和公式解釋自然現象,比如融雪時為什么比下雪時更冷等,這次考試只有周宏灝一個人及格并且打了最高分98分。當時有一種普遍的社會輿論——“一流學生考理工,二流學生考醫(yī)農”,本來憑著周宏灝的條件,他應該選擇理工科的?墒遣话卜值闹芎隇畢s力排眾議選擇了醫(yī)學,他幻想著將來能穿上白大褂給病人看病,但是當老師的初衷也始終沒有改變。那時的他想著以后去醫(yī)學院,又當老師,又當醫(yī)生,兩全其美。正是出于這樣的信念,1957年,周宏灝報考了武漢醫(yī)學院。
1962年,周宏灝從武漢醫(yī)學院醫(yī)療系畢業(yè),分配到廣州軍區(qū)的一家空軍醫(yī)院當軍醫(yī)。在那里一做就是七年。文革期間,全國熱衷于政治運動,周宏灝則憑著一副好嗓子擔任了空軍毛澤東思想宣傳隊隊長。就這樣,上班的時候為患者看病,下了班組織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到學校、工廠和農村宣傳演出。那是個浮躁的時代,“我斗你,你斗我”,工人不做工,農民不種田,學生不上課,國家秩序出于癱瘓狀態(tài)。然而,周宏灝卻認為讀書能充實自己的業(yè)務水平,“在沒搞運動時我就喜歡坐下來看點書,看點外文的東西。”周宏灝堅信英語早晚會派上用場,于是他從圖書館借了大量的醫(yī)療文獻,依靠字典,艱難地一字一句地翻譯、閱讀。
1978年,周宏灝有幸調入湖南醫(yī)科大學藥理學教研室任教。1983年,周院士作為湖南醫(yī)科大學臨床藥理國家培訓中心派出的訪問學者,前往香港大學進行臨床藥理學研究。在香港大學瑪麗醫(yī)院工作期間,留心觀察的周宏灝發(fā)現一個問題:同樣是高血壓病人,要產生同樣的療效,英國人用的劑量要比中國人大得多。那時的說法是因為中國人體重較輕,故用藥量要少。但周教授卻認為遺傳因素和環(huán)境因素可能是引起藥物體內處置和反應性差異的真正原因。為了證實自己的觀點,周宏灝決定深入研究這個問題。
執(zhí)著成就中國遺傳藥理學的泰斗在周宏灝的辦公室里,掛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周院士和四個外國友人,他們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笑容,“那還是最早的時候,是在八十年代初期,那時候我還是Merck的評委呢,六個評委,這里缺席了一個,我做了八年。先是領獎學金的,后來就變成發(fā)獎學金的了。那時候整個亞洲也就是我了。”周院士指著照片,滿臉和藹的笑容。
周宏灝說的Merck獎學金,指的是創(chuàng)設于1965年的公益性的、促進臨床藥理在全球推廣和發(fā)展的獎學金,每年僅從來自全球上百人的申請者中篩選出4位學者。1986年,在香港進修期滿后,周院士榮幸地成為全球的四分之一,他拿著美國的Merk獎學金,帶著自己的科研課題,來到美國臨床藥理學研究方面最具權威性的學府——范德比爾特大學開展新的研究。在美國Vanderbilt大學研修期間,周宏灝科學地證實了藥物反應種族差異確實存在。之后,他又研究發(fā)現黃種人和白種人對藥物代謝和敏感性均有顯著差異,通過在《新英格蘭雜志》等權威有影響力的國際醫(yī)學期刊上發(fā)表的一系列論文,周宏灝系統(tǒng)地闡述了他的研究成果。周宏灝的這些關于藥物反應種族差異的研究已經成為國際臨床藥理學和遺傳藥理學的經典研究,被國際同行譽為藥物反應種族差異的“經典研究”和“遺傳藥理學領域的一個里程碑”,美國FDA、ICH和我國從此相繼規(guī)定新藥臨床試驗和國外藥品注冊需考慮種族因素。1989年,年過半百的周宏灝獲得了范德比爾特大學校長贈送的“金椅子”——一把專門頒發(fā)給在臨床藥理學研究上做出杰出貢獻的學者的榮譽椅,這也使他成為至今為止唯一獲此殊榮的華裔科學家。
正當周宏灝在美國的研究工作開展得有聲有色的時候。1991年,時任湖南醫(yī)科大學校長的羅嘉典來到美國,老校長這次美國行只為了兩個人而來,周宏灝就是其中之一。那時候的周宏灝在美國事業(yè)正興,他在范德比爾特大學的遺傳藥理學實驗室里已經有了豐厚的收入和優(yōu)越的科研條件,并且成果突出。惜才的羅校長見此情況,不敢再向周宏灝開口提回國的事,“只是一個勁兒地在那抽悶煙”,回憶德高望重的老校長,一向開朗善談的周宏灝不禁聲音梗塞。校長在周宏灝家一直呆了三天,沒有什么特別的許諾,也沒有聲情并茂的說辭,但重情的周宏灝還是被校長的誠心和執(zhí)著深深地感動了,“因情而動。不是說有三顧茅廬嗎,何況我還不要他三顧,一顧就已經夠了。”周宏灝動情地說。
那時國家正上演著政治風暴,國內一團糟,“沒人不往外跑,沒人肯回來,誰都勸我不要回國。”但是固執(zhí)的周宏灝又一次力排眾議,放棄豐厚的條件,謝絕同事和美國校方的多方勸阻和挽留,也謝絕了正聯系他去任職的另外兩家公司的邀請,毅然決定舉家回國。他用簡單的話語表明了自己的決心:“既然答應了就必須做到,我們不說一諾千金,但至少講話要有信用。”而他的兒子——當時在美國讀高一的周淦,也放棄了優(yōu)越的學習條件回國從初三讀起。“我兒子那時讀書讀得很好的,籃球打得很好,很優(yōu)秀的,完全可以讀美國最好的大學。”談起兒子,周宏灝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回國之后,因為沒有住房,周宏灝一家在學校招待所住了三個月。在科研、生活條件降低的情況下,盡管當時國內幾乎沒有人理解他提出的“基因導向個體化藥物治療”,但他始終堅定地依照他的科學思維,堅持不懈地埋頭實驗、執(zhí)著探索,正如他所說的“我做事情很執(zhí)著的,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我就會堅持下去”。正是因為有著如山般的堅定不移,周宏灝對國外的研究工作進行了深化與拓展,將藥物的種族性差異研究延伸到民族差異、個體差異的研究,且都取得了讓世人矚目的成果,促使科學用藥提升到了一個全新階段,為根據基因特點“因人用藥,量體裁衣”提供了可靠的理論和實驗依據。在進行個體差異的研究后,周宏灝領導團隊率先研制了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有產業(yè)化前景的我國第一張“個體化用藥基因診斷芯片”,在將遺傳藥理學理論應用于臨床實際上邁出了一大步。通過發(fā)現和闡明遺傳因素引起藥物種族和個體差異的若干現象和機制及其規(guī)律,周宏灝逐漸建立了有國家和民族特色的遺傳藥理學理論體系,并啟動了以遺傳藥理學理論為基礎的“量體裁衣”個體化藥物治療。
生活——我行我素,率性而為進入醫(yī)學院,又當老師又當醫(yī)生,幾經波折,中間多少艱辛多少辛酸,周宏灝兒時的夢想在他的執(zhí)著努力下終于實現了,并且取得了很多超出他預期的成果。雖然聲名俱得,但率性的周宏灝始終堅持著自己的行事風格和生活規(guī)律。“有的人要我去做一些擺譜的事兒,這里看看那里看看的,這些都是虛的,我不去,要我名聲的也不去,做實事的我就去。”周院士簡潔明了地說。前幾年,貴州安順的一所中學校慶,邀請周宏灝去做演講,他二話不說就去了,重慶一個中學搞活動邀請他去他也去了,“我愿意跟學生聊聊天,有時候給他們上一堂課,過幾十年他們都會記得,能夠影響一個人的一生,我覺得這是一件很神圣很有成就的事。”
從1978年走上中國高校的講壇直到現在,周宏灝共培養(yǎng)了106名碩士研究生,69名博士研究生,已是院士的周宏灝還堅持給醫(yī)學院的本科生講課,“可能有點我行我素吧,但我做的都是我喜歡做的事情,性格使然吧。”周院士親切地笑道。周宏灝經常以自身經歷來激勵學生們要執(zhí)著要堅持,“要使自己瞄準一個目標,長時間地、始終不渝地去探索科學奧秘……即使這個過程會很長,甚至一開始不被人理解和接受,但追求的目標不能改變,只有堅持下去,最終是會大有作為的。”樸實的話語,卻讓很多學生堅定了從事科學研究的信心和決心。
科學研究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所以在上班時,周宏灝是一絲不茍的,他講效率,講準確,可一到下了班,不服老的周宏灝會跟學生們打成一片,學生們私下親切地稱他“灝哥”。今年臨床藥理研究所19周年所慶的時候,學生們還特意把時間調整到5月29日,就因為那天是周院士的生日,很多學生和自動從世界各地趕來專門為他們親愛的周院士和曾經共同呆過的研究所慶生。在周院士的辦公室里,有很多玩偶擺設,非?蓯,還有一張儺舞面具,“那都是我的學生們送我的。”周宏灝自豪地笑道。
已處于古稀之年的周院士面色紅潤,神采奕奕。一直到現在他還保留著每天洗冷水浴的習慣,十幾年來幾乎每天都堅持游1500米。唱歌、蹦的這些年輕人喜歡做的事周院士也都喜歡,“我唱美聲的,我還是男高音呢,像《我愛你中國》、《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啊,我都會唱。”說這些時,周院士的表情和語氣就像個小孩子。游泳和唱歌這兩個愛好都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也正是這種經年不輟堅持不懈的鍛煉使院士常年保持著健康的體魄和愉快的心情。
在做每件事時,周院士計較的不是成本或回報,而是自己高興不高興,“我做每件事都很高興很投入,因為我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雖然很辛苦,但是心里非常愉快,心里愉快身體就愉快了。”周院士說的話樸實而平白,但是卻極富感染力?粗菏块_朗真誠的笑容,筆者心里充滿著敬佩之情,能夠做自己喜歡的事這本身就是一種享受,而人生在世,最幸福的莫過于懂得去享受生活。如此說來,周院士無疑是事業(yè)和生活的集大成者。衷心祝愿我們的周院士能在遺傳藥理學研究領域再攀新的高峰,為中國臨床藥理學的發(fā)展作出更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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